成化年间,山西省大同府朔州县有个屠户叫宋廉,因为卖猪肉,挣了不少银两。在他二十八岁那年,娶了老婆冯氏。这个冯氏,年方二八,长得漂亮不说,性格还十分外向,不论跟哪个男人,都能聊得十分火热。
宋廉性格多疑,爱胡乱猜忌,他常常告诫冯氏:一个妇人家,常跟外面的男人打情骂俏,成何体统?下次若再见她与别的男人嘻嘻哈哈,必不轻饶。冯氏倒也卖了这小子一个面子,多有收敛。一天晚上,二人做那羞羞之事时,宋廉一时兴奋,不禁笑问冯氏,“我这耕地的功夫如何?”冯氏笑曰,“一般一般,世界第三。”
“那谁才是第一,第二呢?”宋廉恼怒,顿时沉下脸来。冯氏本来就是开玩笑的,不曾想宋廉这厮却当了真,慌忙解释,“我那是随便说说的,你别当真。”
言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宋廉本来就十分猜疑,他可不信冯氏是跟他开玩笑的,心里想着:这个贱人既然这么说,肯定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于是为了捉奸在场,连续几日,宋廉谎称去市场上卖猪肉了,背地里却偷偷回到家里,暗地里监视起冯氏来,看她到底跟哪个男人有往来。然而一连十余天,冯氏都没有跟外面的男人说过话。到了这时,宋廉也该消除疑虑了吧?然而并没有!他心里想着:这婆娘十余天都不跟外面的男人说话,绝对不正常啊!莫非她察觉到自己在偷偷监视她,故意做成这样的?于是,宋廉这厮连肉也顾不得卖了,就天天监视起冯氏来。
冯氏蒙在鼓里,完全不知细情。一天家里没油了,正好有卖油郎从家门口经过,冯氏便招呼那卖油郎,“卖油小哥,给我打五斤香油!”
“好咧!”那卖油郎答应得爽快,宋廉在暗处听到二人酥甜的声音,格外不爽,认为二人肯定是在打暗号,于是从暗处走出来,提了把屠刀就往门外走,势必要砍了那卖油郎。也是那卖油郎命不该绝,恰好他当时闹肚子,看到前面不远的巷道口有个公用茅厕,便让冯氏在门口等一会儿,等他返回来时再给她称油。宋廉提了屠刀从家里走出时,忽然发现卖油郎不见了,心里好不懊恼,反手就给了冯氏一巴掌道,“那个奸夫哪里去了?”
“什么奸夫?”冯氏莫名其妙,眼含委屈的泪水。
“就是那个卖油的啊!你个贱人,还跟我装!”宋廉二话不说,又给了冯氏一巴掌。冯氏这时才意识到,这个多疑的男人,竟然没有去卖猪肉,而是暗地里留下来监视自己了。担心那个卖油郎受到牵连,冯氏赶紧提了油壶,回到了家中。宋廉并不打算放过她,关了院门,追上去又去打冯氏,“你个贱人,刚刚到底跟那卖油的打了什么暗语?快说,不然我打死你。”
“我根本就不认识他,我跟你说什么?”冯氏一恼,直接将油壶朝宋廉扔去。宋廉更是怒不可遏,提起手中的屠刀就朝冯氏砍去。冯氏躲闪不及,没几下就被这可恶的男人给杀害了。宋廉见老婆倒在血泊之中,才意识到犯了大错,慌忙收拾了行李,带上积蓄朝关外逃跑了。恰好当日,冯氏母亲前来宋廉家里看自己女儿,不曾想一进大院就闻到一股血腥味,进屋一看时,才发现女儿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。冯母慌忙求人去县衙报了官。
知县谭经接了状纸,细细读完后,立即带了衙役前往宋家查验尸体。彼时,宋廉用过的屠刀都还插在冯氏身上,谭知县由此断定,杀人者就是死者丈夫宋廉,于是下令众衙役,即刻捉拿宋廉归案。
一名颇有经验的衙役报道,“大人,宋屠户杀了人,肯定已经向外县逃跑了,然而通往外县的路,总共有四条,我们人手有限,不可能每条路都派人去寻吧?”
“出关的是哪一条?”谭知县颇有经验,便问众人。
众乡民答道,“往北走三日,就可以出关了。”
谭知县暗暗点头道,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宋廉这厮杀了人,肯定在我大明国内待不下去,必然出关。赵刚,张强,你二人速去北路追赶。”
“是!”公差赵刚和张强二人,领了命令,骑了快马,星夜兼程,朝北追去。两匹快马,一直跑了四五十里地,二人忽然想起:忘了问宋廉的长相啊,到底抓哪个人呢?还好,一路上,往北出关之人甚是稀少。二人追了一天,才在接近关口处,看到三个匆匆往北而去的成年男子。望着那三人的背影,张强犯愁道,“宋廉很有可能就在那三人之中,咱们若是拦下他们盘查,那个真宋廉可能撒谎,怎么办呢?”
“那小子不是卖猪肉的吗?看我的!”赵刚转着眼珠子想了一阵,心头忽然生出一计,于是坏坏一笑,扬声而道,“宋廉,给我来两斤猪肉!”
“好咧!马上给你划,稍等片刻。”一个穿灰色长衫,头戴汗巾的中年男子闻言,竟情不自禁地从嘴里发出声来。赵刚见状,立马跳下马道,“就是他了!”
宋廉听得身后铁链声响,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,慌忙拔腿就跑;可他怎跑得过那两个公差,很快就被二人棍棒打倒在地,被铁链子锁了。抓回县衙一审问,这小子就招了:人确实是她杀的,只因怀疑冯氏与卖油郎有染。
这是什么破理由?谭知县二话不说,先命人打了宋廉四十大板,才命人将其收监,等待秋后处斩。本案中,宋廉因为多疑,竟残忍将其老婆杀害,这种人实在是罪不可恕,死有余辜;可怜冯氏,正是美好年纪,却因为嫁错了人,而枉送了性命。值得称赞的是谭知县和两名官差,能够及时将罪徒宋廉捉拿归案,为死者讨回一个公道,这在当时真是很难得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