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抬头望上去,上头还有一户人家。去往这户人家路边的土地里,种着一地的番薯。
专业行走是贵州人,我们贵州人一般把番薯叫红苕,把它的茎和叶,叫做苕藤。红苕和苕藤,主要是用来喂猪的。当然,人也会吃一些红苕,但并不是主食,只做副食。
番薯原产南美洲,1593年引入中国,那还是明万历年间。1752年传至贵州时,已是清代乾隆时。不知它又是何时传入秦岭的?也不知道秦岭人叫它啥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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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完两边全是苕藤的入户路,我抬头望过去,发现了秦岭山里难得的人间烟火气息。
近处这一抹秋日里的绿色,把远处屋檐下金黄的玉米,大门上鲜红的对联,还有斑驳老旧的泥巴墙,衬托得平静而温暖。那大门好像是虚掩着的,看样子主人也许在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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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墙老房子修建得很高大,应该是挑空的二层。
但山里人少,二层一般不住人,大多是堆放杂物或粮食,一般叫做泥楼。
我趴在菜地里的辣椒旁边,拍了一张照片。除了老房子外,房子旁高大的树木,以及大门前长着青苔的院子,令人印象十分深刻。
这里真好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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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前估计这里友人,但我们错了,这户人家的大门是锁着的,主人并不在家。
一左一右两扇门,分别用了4块门板钉在一起。
底部的老门槛,已经被主人多年来进进出出的脚步,踩得露出了原本粗粝的纹理。每一次进与出,也许只是去从事一次家务劳动,又或许只是简单地去撵鸡、追狗、赶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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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岭山里的日子,过得一点也不急,生活很慢很慢。
当光线从左往右移动时,一点一滴的时光,就是从门缝里悄悄溜走的。
秦岭山里也很安静,静到了主人仿佛能从声音里走出来。我们大多数人的小时候,过的都是这种平静的日子,无边无际没有尽头。
那时候时光实在是太慢了,都盼着早点长大,如今年近半百,才发现那时候好傻。
我愿那时光,永远驻在金色的童年。
友人鲨坐在门旁的小板凳上,低头不语,陷入沉思,仿佛回到了老家。-6-
从这一户人家钉在墙上的“住房安全明白卡”得知:
户主姓田,一家4口,经济状况一般,目前已经搬迁到了自建的新房子去,新房子在山阳县周沟。一名网友,也是负责莲花村扶贫工作的包扶干部“松下听涛”曾说过,莲花村沟口属于山阳,往里走1里才是柞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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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檐下悬挂的玉米,大概是主人回来劳动时挂上去的。
人搬迁离开了故土后,老屋就成了最大的牵挂,老房子四周的土地,也逐渐变成了最难舍弃的事物。只要还有一口力气,就不能让耕种了一辈子的土地撂荒。
主人返回老家,既是为了耕种,也是为了看看老宅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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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檐下牵了两根麻绳,它们被相互缠绕在一起。
这两根麻绳打了87个结,每个结上扎了4片烤烟叶子。粗粗计算了一下,这一麻绳的烤烟叶子,大约有348张。
如果男主人每天吸一次烟,每次消耗一张烟叶子,这刚好够他一年的量。
小时候在贵州老家生活,我们那里的长者,也会自己种一点叶子烟,供自己吸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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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草的味道浓烈而清香,如果不考虑尼古丁和焦油等有害物质,它散发出的味道确实很好闻。
我们都不吸烟,无法感受它的美好。但想着主人从容地播种、锄草、采摘、晾晒、切碎,每一个环节都变得那么真实,仿佛就在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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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户下面,小竹枝绑扎的扫把斜靠在墙壁上,扫把头朝上。
只有那些会过日子的人,才会把扫把头这样朝上放置。因为这样放置时,扫把头不受力,可以延长扫把的使用时间。
生活处处都是智慧,只是物质极大丰富的时候,我们想得就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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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房子不远处,柿树上的叶子已经转黄掉落,满树满枝头的柿子渐渐显出来了。
时间是2023年10月13日上午11时43分,阳光正好,秋韵正足。离开的时候,我站在莲花村的大路上,再一次回头看了看我们刚刚寻访过的那两栋老房子,树林子里的老房子完全与山融为了一体。
与此同时,我也无限感慨这秦岭的博大,溶解下了这么多苦难的人间悲喜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