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不起,杀错了。
1
对于“96年定安河镇枯井藏尸案”中杀害刘波的凶手,我始终都有所怀疑。
通过梳理案件细节,我总觉得这里面说不通的事太多。但无论我怎样追问,吴大爷也再不肯提这件事。
枯井案就这样草草没了后续,不少粉丝追问无果后,开始转去评论或私信,称我是骗子。我的账号出现了掉粉危机,这令我一个初见起色的小博主分外苦恼。
不知不觉间,我走到一个桥洞下,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突然喊住了我。
“小伙子,看你愁眉不展,必是有心事。要不要老夫帮你算上一算?”
我回头一看,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头戴着副墨镜,坐在一个破马扎上,面前用砖头压着一张卜卦算命的广告。若不是他叫我,我还真没注意到他。
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,这种靠封建迷信行骗的事,放在平常,我是绝不会理睬的。但或许是因为实在烦闷,抑或是因为心血来潮,我走到老头面前,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“别晃了,老人家我五岁就瞎了。”
“那你是怎么看出我愁眉不展的?”
“眼盲心不盲。来,抽个签吧。”
说着,老头递过来一部手机,屏幕上写着硕大的“点击按钮”四个字。
“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数据算命?”
“都互联网时代了,我们这行也得与时俱进啊。”
就当是玩了。我在心里默念着刘波的事,然后按下了按钮。
“呵,巧了。”老头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卦象,摸了摸下巴上的花白胡须,“你这个卦解出的结果,我在二十五年前也见过。”
“二十五年前的事,你能记那么清楚?不是忽悠我吧?”
老头也不恼,“我不是经常出摊,遇到的有缘人不多。更何况当年我还算出了本地一件杀人案的凶手,当然记得清楚。”
听到“杀人案”三个字,我立刻来了精神,毫不犹豫地把给吴大爷准备的中华烟给老人点上了。
2
1995 年 4 月 12 日
方丽华是整个定安河中学里公认的好老师,许是因为校长女儿的身份,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,她一向严格要求自己,别说莫名旷工,就连迟到早退都没有过。
而她此刻的工位上空空如也。
“等一下我还是先替她上课吧。”和方丽华教同科目的老师看了眼手表,起身先出了办公室。
看着空荡荡的工位,同事们都忍不住开始猜测。
“······不光是她,赵组长也失踪了。这两口子难道是偷摸度蜜月去了?”
“不知道。但听说校长今天也一直联系不上,奇了怪了。”
“这一家人,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?”
“咳,别瞎说,能出什么事,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。”
大家边说边收拾课本,纷纷向各自的教室走去,将方丽华的事暂时抛到脑后,又在重回办公室后再次开始议论,直到放学下班——整整一天,校长方天怀、教务组组长赵鸿飞、教师方丽华无一出现,这实在反常。
“不会真出事了吧?我这眼皮跳一下午了都。”
“你别吓人啊,人民教师还搞封建迷信?”
“有些事不好说,前一阵我也是突然眼皮跳,第二天就听说我家邻居小产了。”
话题越说越偏,众人很快就讨论起了自家孩子吃什么牌子的奶粉,眼看着就把方校长一家的事抛在了脑后。
几名教师本来准备在路口分别,却远远看到前方一片热闹,还能隐约透过人群看到耀眼的警灯急促闪烁。
“方老师是不是就住那栋楼?”大家走上前去,只见警察不断在楼里进进出出,围观群众们则站在警戒线外纷纷议论。
“听说是大半夜睡着觉被捅死的。”
“女儿被捅了五刀,爹被捅了七刀,死得惨呦。”
“天啊,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!”
“老方挺好的人啊,老婆死了这么多年都没再娶,女儿也是个老实孩子,能和谁结仇?”
“就是的,也没见他们家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啊。”
邻居们七嘴八舌地把事情交代了个遍,老师们这时才知道,方丽华和父亲方天怀之所以没有到校,是因为死在了家中。
“对了,他家那个上门女婿呢?”
“不知道啊,反正我这几天没见着他。”
“难道也遇害了?”
“说不定是畏罪潜逃。听说他结婚不就是为了升职吗?这种赘婿,在媳妇儿面前指不定都抬不起头呢。”
“这可不敢乱说啊。”
“怎么是乱说?那些天天上他们家闹事的黑社会还不是他招来的?听说他在外头欠了不少钱······”
在此起彼伏的人声中,警方完成了全部取证工作,封锁了现场,带走了尸体。
3
1996 年 11 月 22 日
今天是小雪节气,马上要入冬了。
晚上的风有点大,吴永军不由得拉了拉衣领。
他没想到,自己才刚调职到分局刑侦队一周,就遇上了刑事案件——全定安河镇第一个买得起汽车的李天福,在某洗浴中心门前被发现死于自己的车里。
尽管案发现场是这一带最热闹的地段,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案件的发生。若不是因为有个骑车的为了躲一条狗不小心刮了李天福的车,估计尸体到现在还不会被人发现。
李天福自然地坐在驾驶位上,没有被胁迫的迹象,也没有挣扎的痕迹,绝大部分财物都没有丢失,只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,徒留一圈压痕。
很显然,李天福是先毫无防备地上了车,接着就突然被人从身后袭击了,那么凶手只有两个可能:和李天福同行的人,或事先藏在车里埋伏好的。
李天福是洗浴中心的常客,今天下午他如往常一样独自开车前来,泡澡、搓澡,又在楼上吃了晚饭、喝了点酒后才离开。
这样说来,凶手并不是和李天福同行。可是经过检查,李天福的车窗车锁也没有被暴力撬过的痕迹,整个现场都没搜到凶手遗留的任何线索。
吴永军点上根烟,陷入了思考。
凶手十有八九是李天福身边的人,不仅能拿到他的车钥匙,也熟知他的一贯行程,这才精心策划了这场杀人事件。
至于动机,李天福今年四十岁,会挣钱且爱显摆。尤其是买车之后,有事没事都要开车出去招摇一番,引来镇上不少人的反感和嫉妒,平时光是因为车胎被扎、玻璃被砸这种事,吴永军就没少在派出所看见他。
然而,吴永军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。
“刚调过来就遇上杀人案,能适应吗?”有同事关心吴永军这位新手,自顾自地传授起工作经验,“不用着急,先通知死者家属,然后了解一下他生前的社会关系。这案子好破,估计就是他平日里太惹眼,遭人嫉恨,要不就是做生意结了什么仇。”
正说着,又有同事过来加入话题:
“也未必是生意结仇。你们见过他媳妇儿没有?挺年轻的,小他一轮。李天福在街南边最好的地段给她开了家音像店。要说蒋丽梅长得还行,主要是身上那股劲儿——她暗地里被说的闲话可不少,搞不好是情杀。”
4
1996 年 11 月 23 日
蒋丽梅来局里的时候,已是次日天明了。
吴永军没有跟她正面接触,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。确如同事所说,长相不算惊艳,但很有风韵。只那一眼,他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。
熬了个通宵,吴永军得到了一天的调休。他打着哈欠,在回家途中路过一个桥洞时,突然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:
“小伙子,看你愁眉不展,必是有问题想寻个答案。要不要我帮你算上一算?”
吴永军刹住自行车,转头看见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戴着副墨镜,坐在一个破马扎上,面前用砖头压着一张卜卦算命的广告纸。
吴永军懒得理睬,算命的又说道:
“你应该是遇到了凶事,有人要寻吧?”
这句话倒是勾住了吴永军。他下了车,蹲到男人面前。
“卜卦还是测字?”
男人微仰着头,不正对吴永军,看样子是位盲人。吴永军环顾四周,说道:
“既然咱们是在桥洞里,就测个‘穴’字吧。”
他随手在对方手心描了笔画,哪知对方砸了砸嘴:
“不吉啊······”
“什么意思?”
算命的晃了晃脑袋:“穴下灾祸字······嗯······”
算命的说着说着竟卡了壳,看样子像是顺口溜背不下去了。吴永军一下觉得有点好笑,倒不是笑对方,而是笑自己竟然相信了这么个半吊子。
哪成想,这算命的也不知是突然想起了后续还是信口胡说,又接了下去:
“穴是什么意思?墓穴。所谓‘生则同衾,死则同穴’,所以你要找的人怕是······”
吴永军一挑眉:
“死了?”